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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現實派的散步,東鄉青兒,1929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1年8月第65期
紀弦(1913-2013), 台灣詩壇三位元老之一。紀弦不僅創作極豐,且在理論上亦極有建樹。他是現代派詩的倡導者,主張寫“主知”的詩,強調“橫的移植”。詩風明快,善嘲諷,樂戲謔。他的詩極有韻味,且注重創新,令後學者競相仿效,成為台灣詩壇的一面旗幟。
關於超現實主義的表現方法
紀弦
二十世紀初的現代主義,在法國,始自立體主義,經由達達主義的破壞,而發展為超現實主義的建設,於是影響及於全世界的詩壇與文藝界。一九三六年,在東京,我曾親眼看過那些超現實派畫家的畫展,也曾讀過那些超現實派詩人的作品。而我自己,也曾畫了一些超現實畫,寫了一些超現實詩。例如〈致或人〉、〈火災的城〉(一九三六)、〈黑色讚美〉(一九三七)、〈我之塔形計畫〉(一九三八)、〈吠月的犬〉(一九四二)等,朋友們看了都叫好。但我可以對著詩神起誓,這些皆為我個人的“獨創”,一點也沒有“模仿”他人的地方。記得有一位法國詩人,寫了一首超現實詩,我看了很喜歡,但是他的大名我忘記了,這首詩的題目也想不出來了,不過詩的內容至今難忘,且讓我把它的大意寫在下面給大家看看:樓窗對著樓窗,隔街相對,互相看得見的,只要不把窗帘放下。這邊坐著一個保羅,正在吸煙;那邊坐著一個玲達,也在吸煙。她把沒吸完的半截放在煙灰碟中,心想:又是春天來了,怎麼辦呢?……讓我去旅行吧。但是他,卻把煙蒂弄熄,自言自語道:又是春天來了,怎麼辦呢?……我要去自殺啦!此詩之妙處就在於一個要去旅行而一個要去自殺,這便是一種超現實的對比之描繪,非常的有趣。另外,還有一位日本畫家(好像名叫東鄉清兒,我記不清楚了),畫了好幾幅題為〈超現實派的散步〉,其中有一幅我最喜歡:一個騎月牙的全裸的少女在青空中飄蕩。這在現實的生活中,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超現實的世界裡,那就有其“可能性”了。詩有詩的可能性,畫有畫的可能性,把握其可能性,而構成一種全新的“境界”,這便是超現實主義之所追求的。至於什麼“企圖現實之最深處”啦,“發掘潛意識”啦等等說法,我一向不同意,始終也沒有點過頭。而總之,超現實畫,女人要像個女人,月亮要像個月亮;超現實詩,文字要讓人能夠看得懂,境界要讓人能夠走進去,這便是我在台灣所提倡的“新現代主義”之所能接受和支持的。至於那些文字晦澀、意境模糊,而又故意切斷聯想,極力逃避情緒,徹底取消主題之作,我根本就不承認其為詩,為文藝。不久前,我在U. C. Davis為葉奚密教授的學生們作專題講演時,有人問起台灣詩壇上有那些人在寫超現實詩,誰寫得最好。我的回答是:只有我的朋友洛夫和商禽,他們兩位有著高度超現實的才能。我還特地舉商禽的名篇〈長頸鹿〉為例,問學生們文字看得懂嗎,說懂;又問他們那間牢房走得進去嗎,說可以;再問那個囚犯的脖子為什麼越伸越長呢,他們就大笑了。這當然不是那些就連駕馭文字的能力都還不夠的傢伙之所能寫得出來的!
二千零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寫完於聖·馬太奧老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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